接續2023年7月14日到台北拜訪任教於美國EMORY大學的Prof. Arri Eisen後,福智佛教學院籌備處於7月21日再次的邀請Prof. Eisen在線上分享Emory大學西藏僧侶的科學課程計畫――Emory-Tibet Science Initiative(ETSI)的過程及經驗。

Prof. Eisen為這堂線上的交流定下標題:「我從對達賴喇嘛尊者的僧尼教學中學到什麼」,可見在教授這些僧侶的同時,收穫最多的或許正是Prof. Eisen 他自己。Prof. Eisen 首先以故事的方式來分享他與他的同事在這個EMORY和西藏合作的僧侶教育計畫中的改變,後面也留了一點時間跟大家做了一點互動。

Prof. Eisen首先提到他問他的一位僧侶好朋友:「為什麼做為一名僧侶要如此認真的學習科學?」他說的第一個理由是:達賴喇嘛尊者說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,所以這是正確的事情就去學習。第二個理由是因為學習現代科學可以讓我變成一個更好的僧侶。這個回答令Prof. Eisen覺得非常的特別,僧侶們揭示了一種學習方式就是「透過學習你的方式,我可以變成更好的自己」。

這個洞見對藏傳佛教來說是非常的重要――「要更好的了解自己的世界,就必須要了解他人的世界」,這改變了Prof. Eisen對教學的看法及教學的方式。相對於大多數西方教育的思考模式――「我是老師,我知道所有的事情,你是學生,所以我要努力的把你變成像我一樣,把你變成我要的樣子」,Prof. Eisen現在更是思考如何讓學生成為更好的自己。

Prof. Eisen更加深刻地傳達他對教學的看法:他常思考何謂「翻譯」及為何要翻譯?我們因為語言的隔閡而需要翻譯,如果教學的過程可以一邊做「翻譯」,教授者就有時間可以做一些思考,「翻譯」是一個更深入思考和反思的過程,是一個隱喻。Prof. Eisen最後總結說,好的教學就像是好的翻譯,把我們的想法「翻譯」――經過思考反思,帶入他人的世界。

接下來 Prof. Eisen談到他對「科學是真理」的看法。許多西方人都認為科學是普遍、不變的真理,但他認為科學是文化形塑出來的――包含科學家來自哪裡?性別?甚至是誰贊助的?誰決定可以出版的?這些都是文化決定的,所以科學其實是有很多條件所創造出來的。

Prof. Eisen以自己主要的專長生物學為例,在教導這些僧侶們「發展生物學」的時候,僧侶們問的問題讓Prof. Eisen重新了解「死亡」包含在發展生物學當中。在西方的文化視野中,死亡是沒有被看見的,這個文化會影響我們的思惟。在西方看事情是會先看到生命的起緣,佛教思惟生和死是不斷反覆循環的,舉例來說,為了讓一個受精卵存活下來,數百萬的精子都會先死掉,在這個受精卵發展的過程中,也要經歷分裂、複製等等,也會經歷許多的死亡,才能夠讓更多更多的細胞活下來,漸漸、漸漸型塑了生命體,每個階段都是有許多的死亡參與其中。從這個角度來看生物學,Prof. Eisen說讓他的世界都改變了,更加體會到死亡的重要性。

Prof. Eisen告訴大家,ETSI計畫不僅改變他的教學方式,也改變了教學的內容,深刻地體會到文化如何決定我們問問題的方式及所問問題的內容。因為跟僧侶們做這個教學的合作, EMORY大學現在對於死亡及臨終都有更多的計畫,比如說幫助人們面對臨終,更好地面對死亡,這些現在都還是進行中。

Prof. Eisen說他一邊教學也在思考說,要怎麼做能夠更了解僧侶他們,然後進入他們的世界,幫助他們去思考。所以問了一個問題說:「細菌是有情嗎?」其實西方並不在意這個問題,可是如果是佛教徒呢?就必須要重視這個問題,因為人有可能也會投身成為細菌,為了了解這個問題,首先就必須要先定義有情是什麼?然後透過設計實驗來驗證假設。

為了了解這個問題,必須先了解基因的運作,他們必須要先培養細菌,用實驗去測試這個細菌是不是有情,其實從顯微鏡可以看見這個細菌的細胞壁,透過加入一些糖或其他物質,看看這些細菌有沒有反應。花了很多時間去做實驗之後,僧侶們會花很多時間辯論,細菌是不是有情這個問題,大概一週或10天之後,Prof. Eisen會問他們說,是否真的認為細菌是有情。

西方發現細菌的脈絡是從疾病的角度――為了要治療疾病,發現了細菌,為了要殺死細菌所以發明了抗生素。數十年之後,我們發現其實不只是壞菌存在,很多好菌也是存在我們的身體裡,這兩三個世代以來,我們一直在殺死細菌,壞菌、好菌都殺死了,這樣反而創造了許多疾病。這些疾病可能也殺死了很多人,我們以為在解決問題,其實卻導致更多的問題。

如果一開始是佛教徒發現細菌,佛教徒會要想要殺死細菌嗎?還是覺得細菌是有情,會用其他方式想辦法去平衡,或抑制那些壞菌,如果這樣,世界會不會變成一個不一樣?現在的科學家很多人都採用比較近似佛教的思維方式了,開始用好菌來去抑制或幫助讓壞菌不要影響身體。但是這好像已經有點晚了,Prof. Eisen說這就是文化對科學的影響。

Prof. Eisen接下去又說了個例子,來證成就是文化對科學的重要。當達爾文一開始出版《進化論》的時候,他講競爭,講適者生存,可是同時他也花了幾乎是一樣份量的篇幅,在討論合作、情緒、慈悲,還有愛的重要。可是當時他的講法是被斷章取義的,被英國的帝國統治拿來用,把達爾文的理論化為英國人才是最適合生存的,可以掠奪世界其他地方的資源。競爭就被突出,其他的部分就被忽略。一直到六零年代,Prof. Eisen有位朋友De waal他才重新把達爾文這些其他概論介紹回來。由此可見在不同的脈絡下,科學是會被文化影響而有不同的解讀。

最後Prof. Eisen期許這是個長期計畫,可以永久的持續下去。這計畫已經走了15年,Prof. Eisen說必須感謝許多人,如果沒有達賴喇嘛尊者的願景,這個計畫不會發生。還有要感謝的是Prof. Lobsang Tenzin Negi,他也在這個計畫當中扮演關鍵角色,一位合寫《The Enlightened Gene: Biology, Buddhism, and the Convergence that Explains the World 》這本書的僧侶Konchok,許許多多的學生,這麼多年來的對我的幫助,還要感謝許多提贊助單位。

接著就是雙方交流的時間,有位心理學背景的老師問到:僧侶們是否是以經典也可以被推翻的角度學習科學呢?Prof. Eisen覺得,僧侶們邀請科學家們進入課堂,是因為他們認為科學可以幫助他們成為更好的佛教徒,關於衝突,Prof. Eisen覺得這是最有趣的,因為對科學家來說,衝突其實顯示了非常多的事情。Prof. Eisen進一步表達,尊者想要做的事情並不是要找到兩者的共通點,而是想要向對方學習,了解對方的看法,然後可以學會不同看世界的方式。

也有幾位老師提問這個計畫對Prof. Eisen教學方式的改變, Prof. Eisen回應:西藏文化特別以辯論的方式教,這是一種主動學習的方式,可以全身心的參與,可以學得更好,所以把辯論介紹回美國,帶到自己的課堂上。

當然還有老師很好奇,細菌到底是不是有情, Prof. Eisen表示:這個問題至今依舊沒有結論,還得繼續討論下去,在一來一往的過程當中,我們就會對於這個議題有更完整、更細緻的定義, 也為了解決這個問題,僧侶必須要把頭腦弄得更清楚透徹,必須把科學學得更好。

最後曾旭正老師代表佛教學院籌備處感謝Prof. Eisen特別在線上跟大家分享自己的經驗,也感謝今天的主持人清華大學江金城老師,以及今天的翻譯林書媺老師,期待我們佛教學院籌備處與EMORY大學能有更多的合作,為這個世界的美好盡一份力。